烟雨四月赣北行(3):宜丰、关山

无离头日志:2016/4/22,周五,雨,宜春– 宜丰– 官山


雨中明月山


晨起,雨雾连绵,缆车上明月山,透过玻璃可见绿树丛中樱花处处,都是天然野生,中间还夹杂映山红,也是生机盎然。边上的山势陡峭,崖壁上瀑布处处,一条条水链顺势而下。车到高处,回眼看去,只见一片淡淡烟云飘在山腰,如同浅浅墨色勾出的山水国画。同行的危处是当地人,一路介绍本地风光,说是秋天景色更佳,层林尽染。


明月山顶有个明月湖,本应是风景绝佳地,由于大雾,一片“烟锁池塘柳”,什么都没有。围湖边有一条栈道,走近了,隐约中看出湖水里矗立着一片杉树,只有干,无叶,衬着茫茫水雾,留下一片凄凄之美。众人顶着各色雨伞在雾里缓行,拍出的照片似乎也带了点仙气,模糊,有味。无离头脑子里偶尔闪了一下戴望舒的《雨巷》意境,“撑着油纸伞,独自”,转念觉得不对,扯淡,太酸。


雾杉林





“撑着油纸伞,独自…”


赣地自古文风盛行,如今的景区也建的很文化,一条竹林中的小道缓缓而上,边上时有各种诗词题咏刻在石上,虽是人工,却无俗气。


明月山前


山中小径


朱熹碑



竹文化博物馆


接下去来到江西的竹文化博物馆,大概知道了竹的一些特性。原来,竹子不同于树木,树终年生长,由小及大,而竹则一次性成长到位。即便是如腰粗的毛竹,其最大直径也是在竹笋时期就决定了,有多大的竹笋,就有多粗的毛竹,虽说毛竹一般要5-6年才能成材使用,但基本大小在第一年就长成了,以后只是密度不断增加,愈老弥坚,而外在尺寸基本不变。有点像动物,到一定时候只会摸样变老,形体却不再变大。博物馆里可见识各种竹子,留有印象的是25公分以上直径的大号毛竹和长得方方的方竹。客观来说,竹子虽也千奇百怪,但总体还就是竹子模样,一根毛竹和一颗凤尾竹的区别除了尺度,没太多不同。不像树木,可以有各种形态和质地,一根细腻的红木和一片松散的杂木,完全是不同的两种物品。所以不论从审美还是实用,木头到底远超竹子,但在博物馆里看到各种从未见过的竹子制品,还是很感叹匠人的用心。



笋和竹


方竹


竹编马车


竹王


竹与禅.jpg

竹与禅


博物馆是一片徽式建筑,白墙黛瓦,瘦瘦的样子,雨中一付清秀,带点竹的韵味,有点格调,说是有“江南会”入伙。怪不得!


竹文化博物馆


宜丰曹洞宗


离开宜春,车往宜丰县的洞山去。山名虽怪,却是大有来头,原来是禅宗佛祖的发源之地。查查典故,禅宗自唐以来,演化出五大流派,临济,曹洞,沩仰、云门、法眼,统称禅门五宗,其中的曹洞宗所在之地就是今天到的洞山。严格说来,这曹洞宗又化为两支,一是洞山良价,再是曹山本寂。这洞山就是我们来的地儿,那曹山在江西吉水,不算远。无离头心下暗想,这曹山是否和咱老曹家祖上有点渊源啊,不然怎么取这么个怪名?不管了,是不是的,先拜两下吧。其实曹姓不是个大姓,能摆上历史的大概也就是那“辖天子以令诸侯”的乱世枭雄曹阿瞒了。但最近几次出游却都撞上了和老曹家有关的典故,去年在敦煌才知道,原来莫高窟那地儿自打隋晋开山凿洞起,就是由一个叫曹议金的老曹家人把持,被中原皇帝给封了个“边关节度使”,大概算“省军级”,几代人前后120年,当地称雄。如今敦煌洞窟的小多半都是当年老曹家给开的,那时算私产,供家人拜菩萨用。如今这曹洞山也是拜菩萨的,看来老曹家人喜欢和佛爷来往。


如今的洞山寺正殿已完全重修,外形猛一看像座日本寺庙,黑瓦青砖,肃静庄重,其实那是古韵唐风。



正殿唐风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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洞山寺全称是“洞山普利禅寺”,如今还有一座200多年的老殿存在。后面山上还有一个舍利塔,里面有良价师祖的真身舍利,是镇寺之宝。曹洞宗不仅是中国禅宗的师祖之一,也是日本和朝鲜的佛教本尊,当年日本人侵占中国,也到了洞山,目的据说就是要抢走舍利,当地乡民于是将山坡挖倒,将佛塔埋入地下,使得日本人最终未能得逞。如今的舍利塔早已被重新挖出,外面还修了座护塔。由于此地还是韩国禅宗的师祖,每年来此的韩国人也不在少数,边上有一碑,上书韩文,说是韩国信徒所捐。


老殿.jpg

老殿


舍利塔.jpg

舍利塔


古道法师


寺里主持称古道法师,是南怀瑾大师的谪传弟子。我们到时逢古道法师正在寺内,于是在茶室拜见。初一见古道法师,穿一件灰布僧袍,约40来岁,并无有特别风采之处,倒是很谦逊有礼,逢人拱手相迎。来到寺内品茶之处,一壶山中清茗待客。因为平时难有机会和法师对话,一时只有客气,都尊称“古道大师”,不料古道笑笑说道:“别叫我大师,如今都成骂人的话了,我就叫古道。”几句半玩笑的话不但轻松了气氛,更是凸显了古道的风格:不装B,不托大,更不弄神。接下去的话就更有意思了,虽偶尔有佛道禅机的话语,但大多是直白语言讲述修行人的感悟,把宗教里神神秘秘说得明明白白,一切不过如此。印象最深的是两个故事,一实一虚,实的是他亲历的南怀瑾大师圆寂,外传大师故去时有许多与常人不同异像,例如真身数十日内不僵不腐,又如神秘头颅舍利等等。古道只是描述了当时的实际过程,说当时的确无法确定南师是入定了还是已走了,这个过程也的确持续了20余日。直到确定大师已去,他亲自参与了南师火化,并确实见到有头颅舍利出现,但这一切在古道口里都很正常,没有任何神秘之处,修行之人自有得道之时。另一个故事是关于佛祖降生,相传摩耶夫人在无忧树下伸手摸了摸枝条,于是佛祖自右胁下出生,一身金光,一步一朵莲花,指天指地,口中念叨:“上天下地,唯我独尊”。古道轻描淡写:你说这咯叽窝下能生出人来吗,也许是破腹产还差不多。至于其他,说当初就有修行高人看到这段读不下去,掷书道:此等小儿,一掌拍去算了。


禅茶室


古道法师


一行人多数对禅学并无修养,自然也说不出什么佛理禅机,但也能听出古道法师与一般不同,总是把各种宗教神秘往自然现象上说,有意把光环扔掉,反而让人感觉彻悟。李卫问了几个有关来生,有关因果的问题,古道法师都用世间万物,生老病死的必然规律予以阐释,大道至简,大像无形,大音无声,一切都在常理中。


除了说些易懂的佛理哲理,古道更多时候就是家常聊天,原来他是朝鲜族,当听说不识数父辈曾是抗联将领,于是又能说出当年许多鲜族也曾是抗联等等,对历史对现实都很是了解,不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僧。说起为何来此,按古道自己说法是被当年的县领导“忽悠”来的,而不提外面所传被南怀瑾大师差遣而来。虽说此地山明水秀,但凭一己之力建寺开庙,其实难处多多。据当地人说,整座气势的寺庙几乎是靠古道的努力才成今日之规模。回来后看了一下网上介绍,原来古道曾是军人,后学武僧,又四处拜师修行,再后随南怀瑾老师。当问起他如何评价南法师,答曰:“全能教主”,众会心大笑,因为南怀瑾大师似乎对儒、释、道几家都通。


开山始祖舍利塔


也许是因为赣地是当年禅门五宗之源,当地各路“大师”,“法师”层出不穷。据说前两年名气超人的“王林大师”的“王府”也在离此不远的城里,当然古道法师前面说到的“都成骂人的称呼了”也和这事相关,看来各种“大师”的德行还是相去甚远。


急雨官山


离了洞山,奔另一座山 - 官山而去。天黑时分,来到山脚,雨转急,盘旋的山道上不时有青蛙拦路,雄赳赳地昂首立于路中,车灯照过,岿然不动。危处开车尽量避开这些勇士,但路弯雨大,难免还是从一些倒霉的家伙身上驰过,对不起了。


姚总的弟弟在官山为官,管着一方很大的国家自然保护区,我们就是奔他而去。官山的来历要回溯到明朝万历年间,当时由于山高林密,一伙农民不知何故就造反了,红红火火好几年,最盛时达八万之众。官家调集大军,剿了好几年才平了下去。为了防止继续闹事,干脆维稳,把山封了,不得有平民百姓入内,于是就成了“官山”,官家的山,算下来有400多年历史了。


车在保护区外面停了下来,主人姚局已等候多时。虽是兄弟,但与儒雅的姚总性格不同,姚局是一派豪爽,嗓音洪亮。也是,在“官山”为官,没一点镇山的气势,如何能将这曾经的绿林好汉之地摆平。进到屋内,已有一桌地道的山珍等待,水库里的鱼,路边上的野菜,园子里的家菜,还有一些不知所以的当地特产。席间推杯换盏,一番热闹,堆满了主人的盛情。推托不过,酒下了不少,事后倒头睡了。窗外的风雨声,一点未曾听到。



官山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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